渥水 – 2019夏 – 短文集

谪仙

作者:瘦灯

舒教授和吕工相识,说是偶然,更像是缘分。本是山东老乡,却在遥远的新疆见面了,而且一见如故。这缘分是啥呢?熵。

熵这玩艺儿是17世纪整出来的术语,用来描述一个系统的混乱程度。它一出来就骇世惊俗,以至于爱因斯坦老爷子把熵理论称为“整个科学第一法则”。以熵为核心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直接宣判了世界不可救药地走向沙漠化,这实际上和达尔文的进化现象背道而驰,所以有人在20世纪提出负熵概念,用它代表系统的有序程度。系统从外界吸收负熵之后,使它的熵降低了,从而变得更加有序起来。这一对熵的难兄难弟碰面后,物理学、社会学、科学哲学,一切都“鸡动”起来了。

书归正传。80年代末,中国首届熵与交叉科学研讨会在乌鲁木齐召开。以高校、科研单位为主,横跨十几个学科的学者、专家与会交流。舒璒教授、吕傧峒工程师在会上见面了。舒教授介绍了如何将熵原理用于图像处理,而吕工则讲述耗散结构理论和中国气功的关系,宣称这种气就是负熵性质的能量。

吕工的演说没有严格的数学推导,很大程度上属于科学玄学的成分。但当场作的实验,却使与会者大跌眼镜。他选出5个人,三男两女。每人伸出双手对合,然后在手掌底划线对齐双手。他随后就伸出双手,从空中索取负熵能量,然后用双手包着实验者的一只手掌上下捋动。最后让大家对准双手掌底的划线,再比较手指的长度。随着现场一片惊讶声,只见被捋动的手掌都长长了大概1-2公分。是否科学,信不信由你!

晚饭后,舒、吕两人散步碰到一起。聊起天来,这才知道原来是老乡且相距不远。舒教授30出头,风华正茂。吕工却是解放前夕国民党海军军校青年教官,后被下放到县城,单身至今。舒教授要称吕前辈,吕推说还是兄弟为宜。

两人从负熵谈到了物质和精神。舒说,他最近刚刚发了一篇潜科学文章,提到多米诺骨牌中蕴含的精神势能。吕说,这就是气场结构,气也构成灵魂。舒说60年代美国CIA专家巴克斯特的实验,似乎证明了植物灵魂的存在。吕说,万物有灵。舒接着说,苏联人的基里安摄影术,照片中叶子边缘的辉光好像显示了气场粒子的存在。吕笑着说,正是,你想看看这些边缘辉光吗?舒问,在哪里看?吕伸出了右手,在灰黑的暮色背景下,他手指的边缘发出了微微的辉光。舒教授一下捂住了大张的嘴巴。

会议结束以后,舒教授忙得忘掉了吕工,直到有一天发现要与他们合搞项目的单位竟在吕所在县城。舒立即前往做项目调研,稍稍就绪,就前往吕家拜访。

吕工已在门口迎候。只见一片荒芜的家属区中,只有他家门前郁郁葱葱。吕笑道,他从不打理花草,应是练气功的负熵所致。吕家两间屋,外间是客厅厨房,里间是书房卧室,中间有门连接。门的边框贴有对联。上联:目无全牛故东张西顾;下联:胸有成竹方南辕北辙;横批:蓬雀斋。舒说好联!只怕这蓬雀是蓬山之鹏吧?吕工笑道,哪里,蓬间雀而已。

入座后,两人又开始了神侃。从新近时髦的分维图形学,扯到社会上风传的特异功能,十分投机。舒看到茶几上有几本书,一本为《伍柳仙踪》。便道:恕小弟无知,这是本什么书?吕答,讲成仙的书,不瞒您说,我目前正在研究成仙术。舒吃了一惊,忙问,成仙之术自古有之,您有什么新的科学理论吗?

吕工说,您知道数学场论中有一种旋度场。这个场在平面上旋转,却在垂直平面的方向产生矢量分量。看看类星体的轴流喷射,河流中的旋涡,龙卷风的尾巴,甚至太极阴阳鱼眼,都是这种例子。古人的成仙术,可分三种:一种靠药物,炼丹术。一种靠御女,采阴补阳。另一种呢,依靠自己身体的气,运行修炼。舒说,第一种需要大规模实验,一直有人在做;第二种不太靠谱;第三种比较有戏,但就怕走火入魔。吕说,对,这第三种需要做各种安全实验,循序渐进。我基本有了周全的计划。其实我现在已经可以在子夜灵魂出窍了,只是时间较短,还要进一步聚拢灵气粒子群。根据我的计划,再有两年就可以抛掉臭皮囊,彻底自由了!

至此,舒教授已经懵懂了,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嗯嗯点头。想起晚上还有项目饭局,便起身告辞。吕工也没有强留,出门送别。

项目没有搞成,和吕工的见面就停了下来。两年以后,舒趁出差机会,又去看望吕工。一敲门,出来个陌生人,说吕工几个月前已经去世。舒一惊,便问吕工临走前有异常吗?那人说,他是吕工生前的邻居。那天半夜里听到有扑楞扑楞的声音,探头一看,一只大鸟落在吕工院子里。第二天一早过去,只见吕工坐在沙发上,人已经没气了。舒问有遗书吗?回答有,茶几上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傧峒已乘蓬雀去,此地空余蓬雀斋
蓬雀一去不复返,纯阳悠悠梦千载

渥水 – 2019夏 – 现代诗

断章

作者:一尘

酒一般浓,桃一般明艳的春天
居然不说再见 不回眸挥手
就远去了

雪域的清泉,唐古拉的恋人
晶莹的闪光呼唤朝圣的黎明
却无声了

日日期待 夜夜梦绕的诗之魂
在卿与我之间流连 却转瞬
失落在地平线

海潮一次又一次冲刷堤岸
清冷的码头 阑珊的渔火
只有沙与海草愁眠

此时 与孤月对白
依稀还有流火 量子 和噶然而止的
断章 徘徊在迟疑的笔端

春节快乐

又快到春节了。每年除夕,如果不在国内,都会和父母通视频,交流一下年夜饭的菜单和对春晚节目的点评,再就是说一声“春节快乐!” 年复一年,这已成为一种习惯,一种当然,好像父母永远都会在那一头回答我的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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