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水 – 朗读版 – 2018年9月号

马黎诵读《海雨又落秋浓时》 – 作者:星出而作

作者:星出而作
诵读:马黎

天暮了,落雨了
海面又雨秋浓时
渔船遮上了船篷
海面上不见一人,不见一人
不见一人的旅程
谁来录下
浪花和雨声?

天暮了,落雨了
渔村又雨秋浓时
寮屋关上了木门
渔村里不见一人,不见一人
不见一人的渔村
谁来欣赏
落叶和秋声?

海雨又落秋浓时
涨潮了,在刮风落雨的日暮时分
晚潮夹着风雨
紧打着船的船棚
紧打着寮的木门
紧打着飘摇的蕉林
紧打着惊飞的雁阵

海雨又落秋浓时
落潮了,在电闪雷鸣的日暮时分
落潮夹着落叶
卷走了春江的飘舞
卷走了花月的袭人
卷走了神仙的星子
卷走了孩子的纸灯

海雨又落秋浓时
茫茫的海面
没有人,也没有灯
只有雨
在天檐下,夜幕里
淅淅沥沥

渥水 – 朗读版 – 2018年8月号

游侠诵读《克蒌芭的妖船》 – 作者:星出而作

作者:星出而作
诵读:游侠

题记:据考古,让现代人着魔疯狂的高跟鞋,为古埃及人所发明。其中最为美轮美奂的,是一只叫做“克蒌芭的妖船”的高跟鞋,是一位妖蜮下凡所变,她魔力无限,所攻必克,所克必陷,远远不只是一只高跟鞋。就像在中国文革时期贫乏的民间精神生活中,《一只绣花鞋》的广为流传,远远不只关乎一只绣花鞋。

月亮的梦幻
太阳的心肝
克蒌芭的妖船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
妖蜮亦然,生死循环
修行一世,毁于一旦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不满,被神灵终身囚禁
纽约巴黎米兰的橱窗诉说着
她怎样从史前
雌雄同体混沌未分
飞出一道碎片
划过亿万光年
地球侏罗纪的地面
尘土蔽天,恐龙绝灭
长夜经年,夏天酷寒

直到有一天
一位独眼祭司将她发现
呈现在克蒌芭的大殿
女王不发一言
眯着眼,绷着脸,绕着圈
将她把玩半天,
忽然中了邪一般
发辫披散,口中念念——
狮身人面兽,老独眼,马上
给我集合帝国海军
我要坐旗舰,开在最前面

于是,自以为风雅的欧洲
沦陷于克蒌芭的妖船鸦片
罂粟一团,如焚如燃
美轮美奂,极致性感
来自地狱的震撼
竟如此简单

从亚历山大到罗马
从欧陆到英伦
阿基米德们狂喜若癫
裸体奔出澡堂,狂喊
关于宇宙的惊天发现!
他们苦苦模拟那魔鬼曲线
于是微积分诞生
连积分符号都是她的剪影

名媛绅士们发现一个奇迹
从船尾滚下一个珠子
到达脚跟或脚尖
与垂直下落的自由落体
正好一样的时间
于是重力加速度被发现
学究们还惊异于
船的内部,凉爽酷炫
而她周围的温度
却高的无法理喻
热力学第二定律终被检验

舞蹈家说她
动则蝴蝶翩翩
静则神秘幽远
音乐家说她
远听琴音出涧
近闻瀑声如练
宇航员说她
仰望深邃湛蓝
俯瞰旖旎山川
模特们说她
穿上神舒意展
登之化羽成仙
旅行家说她
地中海风情,浓缩掌间
勃艮第浪漫,尽在杯端
美食家说她
嗅之芬芳怡然
品之醇酒甘泉
设计师说她
大方自然,玲珑动感
流光溢彩,华美绚烂

理学家说她
领风骚而不骄
乱犬马而不染
难辨忠奸
蒙娜丽莎的微笑
最阳光,也最阴险
一塌糊涂的绝艳
找不出合适的字眼

风流才子说
诗文历史不能将她的风流写完
彩墨杰作无法把她的神韵活现
狐狸成精了,能让
诗人失语,画师自惭
女人抽筋,男人犯贱
她导演的脱衣舞
让罗马肾虚玩儿完

宇宙的梦幻
银河的心肝
克蒌芭的妖船
不上后悔
上了命断

渥水 – 朗读版 – 2018年7月号 – 国庆节特刊

李念兵诵读《渥河之春》 – 作者:杨景荣

作者:杨景荣
诵读:李念兵

(2015-05-20写,2017-07-01改)

飞雪,有了温柔的声音,
寒流,再不能肆无忌惮。
日转星移,寒夜渐短,
初春的太阳,
射出了金色光芒。
北归的雪雁,一行行,
飞出了春天的信息,
银色渥河,阵阵颤栗,
茫茫雪原,冰融悄然。

再来一次高山飞滑,
向威严的冬季告别。
作最后一夜童话般的冰钓,
河心的小屋,银光闪闪。
在温柔洁白的绒雪里,
放一曲冰雪圆舞,
听着冬天的最后旋律,
迎着春霞曦辉,驶向枫林,
那里,有春天的枫糖乳浆。

春风温暖的翅膀,
飞向渥河两岸,
亲吻着一片片冰冷的冬林,
像大地母亲的慈爱,
轻声呼唤着北国冬眠的生灵。
新蕾初睁了双眼,
绿色枝芽在春雨中伸展,
啄木鸟在咚咚点鼓击树,
河水己冲开冰凌,
开春婴儿在尽情嘶喊,
溪流发出了欢乐的声音,
那,是春天的歌唱。

新春花蕾点亮新的希望,
新的年轮镶嵌新的诗章,
春日是如此美好,
花儿张开笑脸,
各自穿上独特的裙衫,
粉淡,嫣红,
黛紫,雅黄⋯
玉兰,丁香,
樱桃,海棠⋯
像美若天仙的少女,
五彩缤纷,芳飞两岸。

大雁已携儿女归家,
鱼儿仍在回游的路上,
悠悠长河,襟怀宽广,
温馨和谐,丽光灿烂。
春天的花潮一浪接一浪,
浪花里,鸟儿在纵情歌唱,
松鼠,在花丛中观赏,
郁金香瓣,随风飘逸,
片片芳菲,情坠河谷,
从此告别渥太华,
伴随滔滔渥河,
奔向那遥远的大西洋。

与太阳做兄弟,
忘却那漫长任性的酷寒。
春天迷人的渥河,
钟声从河崖古堡飞来,
河面上扬起点点白帆。
此时云端中飘出一首小诗,
随瑞丽光雾,优雅飘扬,
载我回到少年时光。
当鸟儿的歌声穿越彩虹,
蒲公英为它撑起片片小伞。

从暮雪酷寒走来,
渥河人的春天,
要用酒来歌唱,
驱散那冬天的忧伤。
干杯,朋友,为秀丽飘逸的渥河,
让春芳拥抱酒香,
让身心裸若碧草,
去承沐这春的辉煌。
与春风一起沉醉,
共饮这阳春的灿烂。

在这梦幻的春光里,
泛一叶扁舟,
在和风中荡漾。
用春水煎茶,
捧出一壶清香,
红尘凡缘,绿柳青荷,
任春雨热吻生灵,
把灵魂融入茶汤,
如烟往事,人生情怀,
饮不尽人间沧桑,
花开花谢,云卷云舒,
只留下白鹤的清影,银鸥的飞翔。
待紫气东升,庒蝶飞禅,
啊,渥河春水,流云春光,
春天,请您慢一慢。

渥水 – 2018夏 – 短文集

卡若琳

作者:笑言

我的目光被一扎旧信所攫。厚厚一叠,全部寄自美国。收信地址有的是中国,有的是英国,有的是加拿大。信封已经泛黄,有的还有破损,唯有信封上的墨蓝色英文手写体依然华丽如昔。收信人都是我,寄信人都是她——卡若琳.塔德(Caroline Todd)。

遥远的往事从变脆的信笺轰然扑出,恍惚间,逝去的岁月如无数电影怀旧场景掠过我的脑海。时间并非真的那般久远,不过也就三十来年。然而三十年足以使人成熟,也足以让人忘却许多往事。

信中的字句让时间飞速回溯,回到了那个知了静下来的夏夜。校园中飘浮着丁香花的馥郁,教室里盛满了年轻的欢笑。出国人员英语集训班结业了,照例要开一个告别晚会。谁都没有料到,外教苏珊竟在晚会上播放她妈妈给全班学员的一段录音来信。那个年代卡式录音机是最先进的电子设备,别说微信,连电子邮件都没有。这盘磁带是苏珊的妈妈几个月前就准备好,远隔重洋从美国航空寄来的。

一定是为了照顾我们的听力,苏珊妈妈在录音中一字一句说得非常缓慢清晰。她说苏珊告诉她班里的中国学生都是青年教师,与其说是学生,不如说是朋友。她希望苏珊的朋友也能成为她的朋友,她希望了解中国,欢迎大家与她通信。班上不到二十名学员,我至今不知道多少人给她去过信,或许只有我,数天之后跟交作业一样冒冒失失寄出一封。

很快,我收到了生平第一封海外私人来信。漂亮的手写体,三页纸,一笔不苟,就像一份书法范本。那时卡若琳就职于美国南卡罗莱纳州一家帮助残疾人的机构,是六个成年子女的母亲。本该称她为塔德太太,可她让我按西方惯例直呼其名,而我们在家里称她为苏珊妈妈。我女儿出生时,收到了卡若琳的祝福。她寄来的一对绒毛玩具熊伴随了女儿很多年。女婴穿粉、男婴穿蓝,过生日送小银匙,诸如此类的西方习俗,点点滴滴来自她的长信,对我日后的海外生活大有裨益。

许是长期从事助人工作,许是养育六个孩子激发出了她全部的母性,她的来信既有爱心又有耐心,通常是两到三页纸,最长达五页。这给我回信带来极大压力,生活平淡,英语水平又有限,我不知道该写什么。她却从不缺少素材,或者讲自己的一次聚会,或者说手头的一件工作,或者回忆一段往事,或者解释一种习俗,而写的最多的,是关于她写书的事情。她生在南卡长在南卡,对南卡州有着特殊的感情,她要把南卡写出来,介绍给世界上所有的人。为了这个愿望,她常在周末驾车出游,穿行于南卡州的城镇之间,于是我常常收到美丽的风景照片。

卡若琳的信里偶尔也会夹有她和家人的照片。其中一张苏珊骑着马,身穿马术服,英姿飒爽。她身后背景开阔,绿野如茵,是她和丈夫拥有的200英亩农场。英语班结束后苏珊与我再无联系,是卡若琳让我知道,苏珊回到美国后便突遭变故,度过了一段相当艰难的时日。详情卡若琳没有讲,我也没有问。个人隐私,全看对方愿意让你了解多少,多余的好奇心是不需要的,有一份真心的祝福就足够了。

即便在我外出求学的日子里,卡若琳也一直与我保持联系。告别英伦那年,在牛津的一间小阁楼上把黑色方顶的硬帽子扔在一旁,给卡若琳写了一封信。当时秋色正浓,窗外的大学公园落英遍地,是收获的季节,又带着些许萧瑟。回顾几年求学的艰辛,我在信里不由随口感叹了一句:感谢上帝,我终于毕业了!她回信祝贺,末了淡淡地说,你能想到上帝,这很好。她从未跟我谈起过宗教信仰,但她将一生投身于社会福利救助工作,那份爱心甚至扩散到远在中国的年轻人。其心之善,其善之恒,不能不令我动容。

由于我的懒散与居无定所,与卡若琳的联系总是断断续续。认识她十多年后,移居加拿大,我才第一次给她打了电话,让她也听到了我的声音。她非常高兴,立刻要了我的新地址,给我寄来她和好友西德妮合写的一本介绍南卡罗莱纳州的书。

这是一本凝聚她多年心血的书啊,多年以来,在她的信中频频提到去过哪些地方,拍摄了哪些照片。有志者事竟成,真为她高兴。书中配有多幅我熟悉的照片,扉页上还有她和西德妮的亲笔赠书签名。我翻开版权页,看到已是再版。而这时,她不仅是六个孩子的母亲,还是六个孙子孙女的祖母外祖母。她们写书很辛苦,亲历各地,除了地理信息、名胜景点,还附有简评和图表。这本书至今还在亚马逊商城的书架上,评价甚高。

来加拿大搬了三次家,与她再次失去了联系。教皇保罗二世病危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卡若琳。她在保罗登基不久访问南卡州时曾寄过我一个纪念封。上班跟同事提起,同事说你上网拍卖准能得个好价钱。我说我还是自己保存着吧,难得保存一份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的人走进你的生活,轰轰烈烈,最终却只是一个过客。而有的人足迹轻轻,却难以磨灭。可是谁又不是过客呢?即便昨天的我,也是我生命中今天的过客。

我想我又该给卡若琳写封信了,只是不知道地址还对不对。她回信的墨蓝色手写体总能让我心情平静而愉快。她应该还住在美国南卡罗莱纳州,是知名的作家兼摄影家,也是苏珊的母亲。苏珊,我三十年前的外教,当年作为交换留学生前往中国读哲学,因为听不懂中文而偷偷哭泣,却教会我们听懂了英文。如今苏珊和她的家人像梭罗一样住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她的农场就是她的瓦尔登湖。

苏珊离开中国后,我没有再见过她。而她的母亲卡若琳,我更是从未见过,或许这一生会见到的。

……

写完上面的文字,我不甘心,又从电子邮箱里翻出若干年前的电子邮件,尝试再次联系苏珊。两天后我收到回信,苏珊居然从垃圾邮件中捡回了我的信,她说她们的小日子过得很美满,但她的妈妈已经在两年前故去了,享年82岁。卡若琳,塔德太太,苏珊妈妈,你会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渥水 – 2018夏 – 古典诗

作者:暗香如沁

(词二首)

【鹧鸪天】

念是浮生类苦禅,
听风坐到夜阑珊。
街灯十里匀天色,
勾月无情又一弯。

生寂寞,照清寒,
横琴深怕膝前单。
秋声只在栏杆里,
共与飞花细细弹。

安得浮生块垒浇,
不将沉郁寄儿曹。
年来故事还三变,
昨夜秋声又一遭。

黄叶落,小舟摇,
无边风色漫吹箫。
横空写下烟波句,
只向苍天说寂寥。

加拿大四季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