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水 – 2021秋 – 现代诗

湖南

作者:布文

把自己当作一颗种子撒在你的怀里,
用一个季节让我破土而出。
湖南,我年少的天空,
在岳麓山的修辞里长大。

牵挂你,是从落叶开始。
我用湘江漂泊的光阴,染白一头黑发。
一有你的风吹草动,
我便按不住身体里雷电的翅膀。
在奔向你的旅途中,
我用完一生的月光。

对你的爱一直在启齿之间,以至于
你也忘了我的名字。
爱有一些模糊的留白,
就像南岳山顶的一场大雪。
在满山的翠绿与寒冷的冰雪握手言和之前。
我是你等待回家的孩子,湖南。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是我表达浓稠思念的话语,
在岁月醉眼朦胧的真言中,
变成一个词汇的酒杯。
我喝着身体内你输入的湘泉酿成的酒,
带着燃烧记忆的体温,抿下一口
让窗外烂醉如泥,室内撕心裂肺。

一只蝴蝶在后院的花丛中飞舞,
我不担忧她的生活,她单薄的身躯
必定如我一般能承受风雨的苦难。
我只是无法确定,她在异乡
是否忘了她的故乡湖南。
她欢乐的样子,
让我毫不担心她正在迷途知返,
还是和我一样,
走在背井离乡的路上。

湖南,这个名字是我一千个回家的理由,
如果在乡音的风尖上拾得一片白芷草
会不会止住乡愁的隐痛。
飞机震撼着冲上云霄,仿佛只有它
拥有答案。
当埋过祖先的回雁峰,
覆盖上我灵魂的火焰变成的灰烬,
我们便有了不再分离的拥抱。

渥水 – 朗读版 – 2021年9月号

博文诵读《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 作者:苏轼

作者:苏轼
诵读:博文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
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作者

苏轼(1037年1月8日 – 1101年8月24日),字子瞻,一字和仲,号铁冠道人、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苏仙、坡仙,汉族,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市)人,祖籍河北栾城,北宋文学家、书法家、美食家、画家,历史治水名人。

渥水 – 朗读版 – 2021年7月号

鹿燕诵读《谈生命》 – 作者:冰心

作者:冰心
诵读:鹿燕

不是每一道江流都能入海,
不流动的便成了死湖。
不是每粒种子都能成树,
不生长的便成了空壳。

生命中不是永远快乐,
也不是永远痛苦,
快乐和痛苦是相生相成的,
等于水道要经过不同的两岸,
树木要经过常变的四时。

在快乐中我们要感谢生命,
在痛苦中我们也要感谢生命。
快乐固然兴奋,
苦痛又何尝不美丽?

作者

冰心(1900年10月5日 – 1999年2月28日),本名谢婉莹,女,福建长乐人,中国现代作家。笔名冰心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

渥水 – 2021夏 – 短文集

走向村野

作者:裴东升

生在乡下,虽然是长年在外,但每一得闲,总要回家呆几天,一来是想多陪陪母亲,二来也是故土难离,尽管外面也不受罪。每次进门时,我便朝母亲笑笑,母亲也朝我笑笑,那感觉好温暖好温暖。母亲笑了笑后,腿脚就渐渐活络开了。我则这儿瞅瞅,那儿看看,随后就开始又是抹呀又是扫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忙开了。一切拾掇停当以后,我便走出门去,走到村外。在城里呆得久了,所见都是稠密的人群、坚硬的建筑,心累了,眼睛也累了。而一走到村野里,深感畅快和清净之际,又难免疑心乡邻们讥笑。在他们眼里,散步是文明人的雅兴,是城里人的休闲,乡里人刻意效仿,那就是轻狂之举了。好在现在,这种疑心已然烟消云散。

乡邻们生于村,长于村,长年蜗居一处,别说是观光旅游,就是短暂的出行也是颇为稀罕的事;偶一出游,不免兴师动众一番。因而,农事之余,串门、上街、走亲戚之外,他们的脚步似乎就别无去处了。好在他们很懂得安于现状,天生就在乡村,日子就该这么过。如斯,祖祖辈辈,年年月月,乡邻们就这么故步自封地过过来了!

近些年来,每每回家,茶余饭后,或早或晚,总会惊喜地看到乡邻们走出门去,走向村外。他们一边溜达的时候,一边就于有意无意之间,以另一种眼光、另一种心情来打量与他朝夕相处的村野了。

起初,他们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走一步,退两步,畏畏缩缩地,生怕别人看见似的。然而,一有空闲,他们又走出门去,走到村边。他们于潜意识里,村边无疑是一条临界线,日常出行和劳作之外,谁若频频越过此界,那就有些反常了。因而,他们每每至此,便止住脚步,举目村外,犹疑半晌,然后依依转身。一次,两次,三次……这样走过来,又走过去,徘徊来,又徘徊去,他们就毅然走出了作茧自缚的心理界线,走到了村外,走到了田塍,走到了地垄。

一次,两次,三次……久而久之,他们便渐渐觉得,这野外到底与村子里不一样呢!每次,刚一走出村子,便有一股清新之气轻轻拂来;即便是阳光很好的时候,那气息也有点点湿润,濡在脸上,沁入心里,感觉有什么心结正一点一点地融开。

周遭,除了清净,还是清净。置身于此,脚步就不由地慢了,慢到漫不经心;心情也慢了,慢到几乎静止。间或,有一两只什么鸟儿在你面前扑腾一下飞起,你一惊,它却又扑扑地飞去了;那一两声滑过头顶的鸣叫,是抱怨你的惊扰,还是高兴你的亲近,乡邻们搞不懂。

风,是清爽的、细微的,细微得没有一点声息,清爽得没有一丝杂质;而它却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它在亲昵着你,簇拥着你,还时不时地送来几缕淡淡的清香。是的,是清香,禾苗的清香、荷叶的清香、蒿草的清香、大气的清香……这清香是纯净的,像是被过滤过的,深吸一口,便似有一泓淡如雾气一般的清茶流入心田,滋心润肺,荡气提神。

这里虽无奇峰峡谷,不见飞瀑幽潭,不具山区神貌,亦乏水乡风情,却山圩相伴,有山有水,处处都是朴拙的自然。

沿着“村村通”往东,出了村子,几十步之外便是山。说是山,其实也就是小岗岗和小峁峁。它们拱在一起,咬在一起,既杂乱无章,又错落有致,浑然一体。看得多了、久了,便觉有点点意趣,却又难以言说。

山虽不高,但到底不同平地,旮旮旯旯,拐拐角角,这儿那儿常有浮岚弥漫,袅袅腾腾;有的山腰里还时常凝着一片淡淡的云,一动不动,像是定住了一般。赏心悦目之际,乡邻们就不由地掏出手机,还没拍照,仅从相机里望去,随便截取一片都是一帧恬静而清新的风景!

彳亍于山中小路,俯仰之间,天蓝地绿,满目葱翠。咫尺之内,蝴蝶在花草间飞舞,时不时地就有一两只落在你的肩头,停留片刻,倏忽又悄然飞去;百米之外,雀儿在意杨林中啁啾,声音欢快而清亮,像是在讴歌退耕还林给它们安了家。正忘情间,偶一低头,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何时已然濡得一身花粉;而豆子的芬芳、麦子的芬芳、油菜的芬芳、野草的芬芳……它们搅在一起,缠在一起,酽得叫人喉咙里发齁;清风徐来,它们又很快四散开来,飘飘荡荡,你不禁又张大了嗅觉。

土地是多么神奇而多情啊!乡邻们不由地感叹道,只要你种下一份虔诚,它就会报你一份希望!这些早春种下的谷子,现在已是一片蓊郁了。乡邻们这样想着的时候,常常就一时兴起,于是稍稍跨几步,去地里掰一支玉米,掏一颗山芋,体味一下久违的童趣,而谁也不会笑话你毛手毛脚。

对土地的青睐,虽则几近见缝插针,山坳里、山头上以及地头埂角,还是常常现出一方草坪。这是祖辈刻意的留白,还是锄头和铁锹难以深入的盲区,乡邻们不得而知。草坪或大或小,虽不成形,却都野草茸茸。如果穿的是单层布鞋,步入其上,那种痒酥酥、软绵绵的快感便从脚底倏地流向全身,继而,浑身所有的骨骼和经络都在慢慢舒展开来。

山上是干爽的,但绝不会干涩。因为有水,凡百步内外就有一座水库、一方山塘。那粼粼水波似在窃窃私语,又似在盈盈含笑。当你向前走去,弥漫的水气就会温柔地迎向你,滋润着你的眼、你的心。那水库、山塘近年都翻新了,四周绿树成荫,内侧齐整如剪,碧波涟涟之上,大多建有水榭,俨然是一个集灌溉、养殖、垂钓、浣洗等于一体的人文景观。曾几何时,这些作为庄稼生命之源的一汪死水,不仅被杂草围得密不透风,而且水色深黑,有着阴森的恐怖,即便是大热天,再胆大的人也不敢轻易下去。

山塘、水库之外,还有一些流泉,却只闻其声,不见其形。那水声似远似近,不疾不徐,或叮叮咚咚,或哗哗啦啦,却都清清亮亮,宛如天籁一般从心里流过……

每次从屋里走出,是去山上,还是到圩里,乡邻们是全无意识的。当你走到村西,踏过水泥桥,一股清凉的水气便扑面而来。这就到了一方水域,足有两千多亩,俗称“千亩圩”。

圩里,新修筑的水泥机耕路四通八达,刚疏浚的河汊纵横交错,把偌大的圩田切割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方块。桥,多的是,每一条机耕路与河汊交接处,都有一座新修建的水泥桥在恭候着你。河水满的时候,两旁的荷叶就撑过护栏,袅袅婷婷,摇摇摆摆,似在向你频频致意。千亩圩虽望之无涯,但徜徉其间,闭着眼睛走,也断然不会迷路,哪一条机耕路都可以随便进出;年轻的种田大户还时常骑着电瓶车穿梭于葳蕤丛中,远远望去,就像敌后武工队一样;而他们却是在一边验墒,一边兜风,好不快乐!

或许,你觉得这样一味地行于地上,多少还缺少那么点情趣的话,你可以到河里去。河里有的是船,小木船、小水泥船,在河弯里栓着,在桥底下靠着,有的却兀自飘在水里,随风飘荡。你不妨随便拽过一只,稍稍划几下,便可摘几只菱角,以资尝鲜;或者打一张荷叶,折成一只别致的头饰;或者索性把船悠到荷阴里,仰面躺在船板上,眯起眼睛,或慢慢地想你小小的心思,或静静地作一个甜甜的梦。

没有荷叶和菱角的地方,河水清澈见底,平静的河面上,似有一层白色的气体在氤氤氲氲,进而漫向你的衣襟,漫向你的头发,漫向虚空。

不知什么时候起,城里的、镇上的就有人往这里来钓鱼了。乡邻们路过,就不由地停下脚步,饶有兴味地瞅上半天;有的却只是略略斜过一眼,便不屑一顾地匆匆离去。然而现在,他们也跟着实习起来了,而且也如城里人一样,在小椅子上枯坐着,寂然地,一动不动,一坐就是大半天。很显然,他们图的就是一份消遣、一份舒畅。

信步村野的妙处,还在于尽可完全的随意。晨昏之际、酒酣之后、农事之余,总之,凡得闲暇,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大自然永远向你无私地敞开着;你不必郑重其事,你尽可随便披着你的衣,趿着你的鞋;你亦可顺手折一支草茎,横进嘴里嗞嗞地咂着,夹在指间唰唰地摇着;你尽可低低地哼着流行曲,大声地吼着黄梅调,哪怕有一句没一句,哪怕再怎么五音不全,也不会招人笑话。

有时,为了秀浪漫,乡邻们就夫妻同行。在澄碧的自然里,他们一边走一边看,一边就拉起了家常,常常就为一个无关痛痒的见解打情骂俏一下,虽然那手势很是抽象,还都是半途而废,但那样的亲昵却让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青春岁月。

想逗乐的话,那就带上孩子,牵出狗狗。孩子端的是一只欢快的鸟儿,那一双小腿每每就在河埂上、田塍间洒下一个个快乐的音符。偶尔,乡邻们便在一畦稻田边、在一株豆苗前蹲下来,对孩子们启迪桑麻,尽享天伦之乐。就连狗狗,面对无边的绿野,也显得十分亢奋。它啪啪地扇着耳朵,吐着舌头,不时地回过头来瞅瞅主人,继而就箭一般地窜了出去。主人笑着跟过去,却到底撵不上,情急之下,便气喘吁吁地大声唤了一句,狗狗便又箭一般地踅了回来。彼时,乡邻们和狗狗的身心就同在一个脉搏里跳动,同在一个天地里快乐。随着季节的更替,村野又总会呈现出不同的意境。

当繁华落尽,世界袒露出的原始般的安详和空旷、单调和清爽,犹如一幅寓意丰富的速写;而当最后一片树叶飘落的时候,村野又渐渐坚硬而沉凝,让人悠然想起霜冷长河般的冷峻和辽远。这般天地,别说去身临其境,单是看看也觉心旷神怡。下雪的时候,因为空间的广阔,那雪总是下得气势磅礴,下得英姿潇洒;当雪后初霁,阳光照过来,宇宙又是一片耀眼的莹彻。这时,当你走在皑皑的雪野上,俄尔就觉得心清梦洁,宠辱皆忘……

信步村野,乡邻们习惯是走一步,停两步;在田塍,在地垄,在河堤,在塘埂,他们边走边看;那种闲适,那种自在,那种惬意,实在是妙不可言。有时,当他们在一块茸茸的杂草上静静地坐下来时,心里就不免嘀咕起来。以前,一想去旅游,立马就想到“出外”两个字,行前兴高采烈,途中疲惫不堪,有的回家时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可此时此刻,在这村野,这所见、所闻、所思、所感,可谓是处处皆景,物物有趣,样样含情。所有这些,以前我们怎么就没留意过呢?怎么就没正视过呢?乡邻们想了一会,又想了一会,似乎就明白些了什么,又似乎泛起更多的疑惑。这样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要喝上几杯了,遂慢慢起身,缓步往回之际,但见绿树环绕中,楼房高耸,电网飞架;气势如虹的电线上,何时已然归来的麻雀在无休止地唱着欢乐的歌,那一根根挺拔的电线杆就像是傲然矗立的一个个巨大的感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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