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水 – 2022春 – 短文集

踏雪觅春

作者:董红燕

记得小时候在国内,学校总是在三月份组织我们去踏青。经过严冬的洗礼,万物都迫不及待地在和煦的春风和纤细的春雨中苏醒。一副“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欣欣然的景象。然而三月的加拿大依然“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春天对于有着漫长冬季的加拿大人来讲有着特殊的意义,我们不能坐等东风吹来,我们不能被动地静听春天的脚步,我们要在厚厚的积雪中急切地寻觅春天的气息。

倘若平常年份,人们会迫不及待地在三月春假的当儿,装上行李,搭上南下的飞机,去加勒比海的沙滩偷得闲暇的阳光。如今新冠挡道,出行不易,却也挡不住我们急切寻觅春天的心情。既然不能去踏青,那我们就去踏雪吧。

这个春假我们六个闺蜜开启了三天的踏雪觅春之旅。

从家开车往北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到了位于Kantley的一个度假小屋。与夏天的度假屋不同,这里没有海河湖泊,只有一望无际的茫茫雪原。在渥太华已经看够了雪,何苦到有着更多的雪的地方来觅春呢?

城市的雪,是路边掺杂着黑色沙子的雪坝,或者湿漉漉的道路上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灰色盐粒,是在柏油路上的薄冰;是屋顶上,篱笆上,树枝上形状各异的错落构图;城市的雪混杂着车辆的噪声,人声和狗吠。

度假小屋周边的雪,像辽阔的白色沙滩,又如波澜不惊的广袤平静的海洋。循着导航,当车停在小屋前时,难掩一点小小的失望。确实就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屋,跟网上招徕顾客的广告上的照片有不少差距。那些照片上的小屋都是被五光十色圣诞灯光映照着,每张画面都流光溢彩。再加上摄影师严格甄选角度,采用高超摄影技巧,给人一种都美轮美奂,平静温馨的感觉。但这种失望的心情瞬间就被无边无际的静谧的白色沙滩所带来的震撼所抵消了。那里没有车痕,没有人踪,没有喧嚣,只有我们和小屋。

进得屋内,又是一番惊喜。屋内宽敞明亮,一尘不染,恬静的居家装饰,为即将到来的春天增添了一抹暖色。通电的蜡烛散落在屋内各个角落。厚重的实木餐桌上方悬吊着一盏非常别致的灯,一段窈窕的树枝被一条细细的灯带忽隐忽现地缠绕着,像无数的星星散落在树丛中间。小屋到处都透露着主人的生活情趣和独到的审美。

值得一提的是屋内烧劈柴的壁炉,壁炉周边整齐的摆放着一排所需的工具:水桶,火铲,火钳,有直的,有弯的,有长的,有短的。还有一个手动的吹风工具,两块木板夹着中间的一个橡皮容器,两手分别握住两块木板,一合拢,风就吹到了炉子里。炉子两边斜放着两把摇椅,让我想起很多英国中世纪的电影镜头,一个慈祥的奶奶,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手里拿着报纸或织着毛线,旁边放着精致的咖啡杯,闲适地摇着摇椅。在加拿大生活多年,现代的大多数房子中的壁炉都是通电的,难得有机会体验烧劈柴的壁炉,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我们六位女将,阅读说明,架好劈柴,引燃报纸,不一会儿就听到木柴劈里啪啦的响声,看到火焰吐出红红的舌头,心中顿感无限喜悦。于是关上炉门,准备好好体会一下电影里的惬意场景。可是炉门一关,火马上就灭了,一股浓烟喷薄而出。于是开开炉门,再来一遍,依然是炉门一关,火灭烟出。这次的浓烟鸣响了房间烟雾报警器,一个小姐姐对着报警器,用报纸猛扇一阵,总算让报警器停止了尖叫。大家还不死心,想最后再试一次。于是再捣鼓一通,再来一遍架柴引火,火起关炉门,结果依然是火灭烟起,大概前几次的浓烟还残留在屋里,加上这次的浓度,这次鸣响的,除了烟雾报警器,还有房间的安全系统。现在我们担心的不再是烟雾报警器的尖叫,而是担心911的灭火车是不是会立刻赶到。当机立断,打开屋子的所有门窗排烟。可是排出烟雾的同时,室外的寒冷空气也如约而至,我们不得不穿上羽绒服抗寒。然后立刻给屋主打电话,解释为何安全系统被激活了。屋主说安全系统的公司已向她了解了情况,安慰我们不要担心。她说很多客人都发生过这种情况,点燃木炭壁炉,围炉夜话是很有趣的事情,鼓励我们再试一次。然后她在电话里耐心地教了我们一遍。原来我们没有打开烟筒的开关,难怪一关炉门火就灭了。虽然在加拿大生活多年,对老外的居家用品还是陌生啊。经过这一番折腾,最后我们终于围坐在了暖暖的壁炉周围,就着壁炉里缓缓燃烧的火焰,畅谈起因长久未聚而攒下的谈不完的话题……

第二天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暖暖地洒在我们身上,坐在窗前的火车座上向外望去,如白色沙滩一样的雪原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天边,湛蓝的天空点缀着朵朵白云。恍惚间,好像置身于多米尼加的海边。突然有点后悔来前没有带上比基尼。那也不打紧,我们可以穿着T恤,光着脚丫在雪原上体会一下沙滩的感觉。看多了加拿大人在厚厚的积雪里赤膊游泳的搞笑视频,自己也积攒勇气尝试一下。一身短打,赤脚来到室外,一点也不感觉冷,好像春天已经来临。赤脚走在雪上,感觉到整个雪原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似有似无的冰,走在上面,感觉到薄冰在脚下破成碎屑,但听不到破冰的声音,只能听到我自己兴奋笑声。每一步都深深浅浅地陷在雪里,就像陷在沙滩里一样,只是时间一长,就感觉到两只脚被冷气包围了,只好快快地躲进了屋里,看来真正的春天还需要耐心地等候。短短的室外几分钟的时间,闺蜜们已经为我拍了很多大片,红色的无袖上衣,黑色的健身裤,飞扬的长发,手里的道具是夏天的遮阳帽,或单脚旋转,或雪地翻滚,或展翅飞翔,或仰望天空……雪原是我的舞台,我是雪原的靓丽点缀。

这样的阳光一直持续着,屋外的雪原在悄悄地融化着,当我们第三天离开时,小屋周围的风景竟跟来时不太一样了。一些稍稍高出地面的趴地长青植物已从雪下面露出了脑袋,也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高高矮矮的栏杆,猜想应该是个的小花园。雪在慢慢地消融着,春天在珊珊地来着。

三天的小屋之旅一晃就结束了。回到家,老公问我,你们找到春天了吗?找到了,找到了。春天在闺蜜的笑声中,春天在温暖的壁炉旁,春天在我们留在雪原的脚印上,春天在我甜蜜的笑脸上,春天在我荡漾的心中,我要把春天带回家,带给我周围所有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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