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靶瘾

我的前半生曾经与真枪实弹结缘几次，每次都留有深刻印象。身为女儿身，从小就喜欢大哥用木头做的手枪，就像《小兵张嘎》电影里钟队长给嘎子做的那把似的，原汁原味没有漆，没有任何装饰。我时常拿来把玩，有时眯起一只眼，瞄准前方，口中念念有声“叭、叭、叭”嘟囔。我梦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动真枪实弹。

这一天真走进了我的生活。上高中时学校组织学生去省军区晏城农场学军，一个月的准部队生活，我们练队列、卧倒、匍匐前进，晨起拉练、夜间站岗，投掷手榴弹，练瞄准、模拟射击。三十天下来我们得到全方位的训练与锻炼。最刺激的是学军结束的实弹射击，每人三发子弹。轮到我时，我趴在地上，枪托架在掩体土坎上，指导员给压好子弹。我瞄准前方靶环，准星处于缺口中心，三点联成一线，屏住呼吸慢慢勾动扳机，叭的一声，第一发子弹射了出去。再屏住呼吸，三点一线勾动扳机，叭！第二发了弹窜出了弹膛。最后做一次深呼吸，轻轻勾动扳机，第三发子弹也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弹匣。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企盼着战壕里的解放军战士报靶，终于看到战士举起了报靶器，10环，9环，10环。真棒！三发子弹我打了29环。我激动地跳跃起来。最后讲评时，连长说我打了那一批学军学员中全连最好的成绩。有了这第一次打靶初战告捷的经历，我对打靶情有独钟。

第二次打靶是在大学里，两周校园里的学军结束时，每人两发子弹实弹射击。我还像几年前那样沉住气，屏住呼吸，轻轻勾动扳机。两发子弹像争着出嫁的孪生姐妹窜出了弹膛，报靶员头一发报了8环，第二发报了飞弹。我非常自信，说：“这不可能，如果有一发是8环，那另一发一定是9环或者是10环”。当报靶员重新查看靶位时，果然发现一发子弹在10环的中心。他压根儿就没有往靶心上看，因为我打的那个靶位，之前没有人打过10环。三班班长是复员军人，也向我竖起了大拇指。这样第二次打靶又以两发子弹打了18环的好成绩激励着我。

第三次打靶是大学毕业的那年金秋。我跟着大哥和他武装部的几位朋友一起去燕山靶场打靶。那一次打靶让我实实在在过足了瘾。先是步枪、再是手枪、最后是冲锋枪。步枪对我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没有任何新鲜感，打几发玩玩。手枪对我来说是第一次体验，我右手握枪左手叉腰，侧立站着对着远处的靶位。但是由于我没有足够的臂力，一会儿功夫就感觉臂膀酸痛，瞄不准靶位。我只好蹲下，左膝跪地，右腿屈膝，右臂肘支撑在右腿膝，瞄准靶心三点一线，我勾动了扳机。“啾啾”声后，不曾想子弹发射出去的后坐力使手枪后部顶上我的眉心，惯性力的作用我的眉心撞起个大包。这下吓坏了大哥，他怪我怎么这么没有常识，怎么能把枪举得离自己这么近。还好没有见血，手枪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还想打冲锋枪，大哥也真惯着我，竟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趴在地上就像打步枪一样，做好了一切准备动作。大哥压上一梭子弹，把枪递给我。我调整好心情，做了次深呼吸，冲着远方的靶位勾动了扳机，冲锋枪就扫射起来……。这次打靶，目的不在成绩如何，要的是这个经历，这种体验。酷！真过瘾！！那次大哥给我拍了几张英姿飒爽的照片，仍在我的黑白影集里珍藏着。

距今贰拾多年过去了，可是那次打靶体验伴随我的终生。每当遇到困难时，我会想起冲锋枪带给我的震动，我会战胜胆怯。每当遇到挫折时，我会想起冲锋枪带给我的震撼……我多想再有一次这种体验，我多想大哥再带我去打靶啊！可是，没想到去年回国探亲竟是我见大哥的最后一面，没想到大哥手术前我们通的越洋电话竟是我们的诀别。我清楚的记得大哥充满希望的对我说，“妹妹你放心，我会挺过这一关的。为了妈妈，为了宇宇，为了小妹你，我会战胜死神的。” 我们都没有想到手术后死神没有放过大哥，他那样坚强的一个人，也没能逃脱死神对他的诱惑。

在大哥故去一周年之际，仅以此文作为悼念。

后记：

本文最初发表在MSN Personal Space，是私人空间博客文。发表时间是2006-12-3，本次投稿在原作基础上稍加修改运笔。光阴似箭，大哥故去已经十五年，这些年时常想起兄妹情，童年记忆美好时光，既温馨、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