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盼草

秋天的小盼草已开始献出她内心的青铜。

过不了多久，褐色的老年斑

就会爬上她坚韧的脸庞。

我喜欢她曾经的葱翠，细雨中翻飞的燕子，

也喜欢她沉沉下垂的姿态，层层包裹的

蜜意紫红。一串串纸做的风铃

一只只菩提的温柔之手，为我的晚年

奏起隐痛与欢欣交织的鸣响——

你云朵般的笑容，在我日渐黯淡的眼瞳

重新编织出绚烂的图景。

头顶盛放的焰火，即使只有一簇，

也没有丝毫孤独之感。对于命运，

你比春花，秋月和脚下丛生的蔓草

更显得庄严而从容。我几乎忘记了一个词

早已逝去但此刻还能被说出——当我和你

在云朵和大地之间，在夏天和秋天之间……

女贞

一只眼里是你的翠叶浆果，

一只里是我青铜的红斑绿锈。

时光之爱都曾在上面停驻，

镌刻下时间，地点，此刻和从前。

你活在你的经脉和汁液里，

我是被词语得救的另外一株。

我必须勇敢地说出：死亡，

才能撒开紧攥着的不朽和执念。

树菇

世界上大多温暖的地方

都可以成为它栖身与享乐之地。

孢子的生息繁衍，远比需要哺乳的人类

要简单有趣。天才的结构美学，

独特的芳香品味。热爱黑暗

甚于热爱光明。但美丽的事物

不可轻易入口，即使你为了

一次短暂的发现之喜，而走遍整座森林。

水蛭

梦见水蛭，那柔软的灰绿色。

圆柱体上的环纹，夺命的前后吸盘。

它的盲囊，状如，实际也是：粮仓，

不像人类的盲肠，一无用处。

如果不写作，梦见的意义是什么？

梦见，然后忘掉？或者醒来后迟疑地

检视一遍自己的肌肤？而现在

水蛭来到诗里——一个陌生而惶恐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