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就到了十五,年就要过了。记得老南京人不怎么说正月十五的,也不会说元宵节,会说过小年。至于南京人的小年为什么不是北方的腊月二十三,也不是南方的腊月二十四,从小到大这么过来从没想过,直到听到外地人说小年应该是什么时候,到了国外更是少有人会知道南京人的正月十五是小年。只是当别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好像看怪兽或者像看罪犯样的审视你的时候,才会觉得你过的小年和别人过的不同好似成了一种罪过。其实小年到底是什么日子无所谓的,只是心底里想,小时候一直这么过过来的,难道过错了?再说了我就自己在家过过也不碍着谁的,忽地就想到鲁迅曾说的“野史和杂说……看往事却可以分明,不像正史那样地装腔作势。”蛮适合对于南京人小年传说的演义。
其实呢要是这么追本求源的过个小年就真的太累了,有点夸张地说好像为了穿件什么衣服参加个什么重要聚会翻箱倒柜,甚至让我想到莫泊桑的小说,女主人公为了晚会借了条项链的荒唐故事。无论怎样从哪里说开去,野史也好,演义也好,中国也好,外国也罢,都是生活。用俗的话说是人间烟火,我更喜欢“过日子”这个词。虽说俗,可是比较亲切。不像那种又想俗又想端着一点,有点装的感觉,很烦人,一个字,累。
再说到野史正史的,反正都是书,倒还是应了那句“尽信书 则不如无书”。在我觉得,书还是比不过日常生活,日常的点点滴滴总是真切的, 写下来又是一重想法和境界。所以说,历史嘛,管你是正史野史,我们祖祖辈辈这么过下来就这么传下来了。长大了晓得说老南京元宵节过小年是为了纪念朱元璋的孙子建文帝(朱允炆),至于为什么纪念,也不想穷其太深,又是叔叔篡权、又是侄子宽政什么的,要打架半天。不过别说朱元璋真厉害,早就料到儿子朱棣会对自己的侄子做些什么,于是提前为孙子准备了一个在危难时急用的盒子,里面有三件袈裟,一把剃度刀以及三张度牒。最后他从皇宫的密道去了一个寺庙,也有说逃到了海外,那么后来就又有了复杂的郑和下西洋。然后关于他出家的名字也有不同,有称“沧海”禅师的,也有说叫“应能问道老佛”的。这个可能不至于打架,但不晓得会不会吵架。我们也不晓得禅和佛什么的,但要我选,我就选个“沧海”,蛮好听的。而且嘛,禅应该还讲究感觉的,好像我们这种俗人还可以不懂装懂一点的。
这下子我们老南京的小年不仅说得只是说“过日子”的真,还有历史的引经据典了,再说说南京的灯会。虽说我们平常人没有“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那样文人的雅兴,一般的市民可能都不晓得这同一篇文章到底是朱自清写得好呢,还是俞平伯的更胜一筹。还是不要打架了,南方话说的打架有时其实不是现代文里打人的意思,就是吵嘴的意思。还是绕回来说灯会,之所以绕到秦淮河话题上,还是夫子庙的灯会绕不开秦淮河。多少年都没去看过灯会了,听朋友说南京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已经上灯了,好像我们小时候是十五 的前两天才上灯的。你看“上灯”这个词在小时候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或什么习俗,但是当你记得了,这就是历史了。至于说叫金陵灯会还是秦淮河灯会或者夫子庙灯会,还是打住吧。再一个嘛,灯会的起源,现在看到有分歧说不是起源于宋明两朝,而是早早就起源于魏晋南北朝。哎呀,真的好烦,这些比较无非就是个攀比心理,要么嘛想说明历史悠久,要么就是显明自家的学问做得正宗。总之呢,事情一弄到要争、要比的份上就很恼人的,反正不晓得别人,换了是我,立刻拱手相让。不是说境界多高,而是没有意思,又烦又累又不开心,顺其自然才是好。想到最近两天看到一个视频,也是这般口味,说什么元宵节的诗词哪一首最好,哪一个诗人什么什么的……不晓得为什么不能就各人有自己喜欢的,非得要弄个“最”字出来。不过夫子庙灯会倒是有“天下第一灯会”的美称,不是说自己是南京人就要挣个面子,是人家大家这么说的。写到这里,感觉我都被自己逗笑了。
写来写去的无非就是因着不在跟前,看不到灯会,又加上听朋友说大过年的时候夫子庙就走不动了,引得心痒痒的,结果到了十五心里就更是说不出的感受了。想起了小时候,虽然馋猫爱吃汤圆,因为喜欢糯米又爱甜的,但就是这么爱汤团却还是更想去夫子庙看灯,不过汤团也少不了的,又被自己笑到了,好贪心呀。其实长大以后也去过灯会的,不晓得为什么心底总记着小时候的情景,纠结到底是想要一个荷花灯还是兔子灯,那种纠结真的是猫抓心呀。还记得到处都很热闹,人山人海,我就害怕走丢,望着眼前火树银花的,我却隐隐从大人们拥挤的身影交叠的缝隙中望去,远远地,望见遥远的秦淮河上的某个角落,也不尽是灯火通明的。也有亮,忽闪忽闪的,暗里透着光,引着你望向它。那么小的年纪,自然不懂得“寻他千百度的”,但是我却记得我在想着灯会可不可以一直到天亮……
小孩子嘛,总是贪心,希望好吃的好玩的一直都有,没有尽头,哪里会晓得有了就好的道理。只是当我想到儿时在喧闹的灯会从高大的大人们身影里望向远处的情景,那种莫名的害怕浮上心头,忍不住地想到繁华落尽后的空旷,那种热闹过后“为欢几何”的落寞。那么多灯,那么地亮,真不想那样灯火辉煌。到了一定的时候,灯火阑珊最好已经不只是一种意味,而是一种追求。不是说意兴阑珊了,而是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经历过后,自己愿意去“竹堂寺里看梅花”。热闹看过了,热闹是人家的,好像明晃晃的灯光一样,在别处的,不要太亮,灯火阑珊,微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