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草地间

(外二首)

大渡河,五月的弹孔

五月的河流,依然爬雪山过草地
活着就是再次趟过自己的死亡

苦难从未解冻,高原与我在融化
成为流水,与流逝的一部分

每处漩涡,都是落水的五月
浴血的急流,举头撞向河岸

上岸的流水,坚守成为石头
把落水的五月,垒成一座纪念碑

石碑捧起所有失去的肉体与姓名
给苦难与死亡,以高过人间的站姿

五月的大渡河,时间的流血
涛声,捂住了川西高原的哭

我是一块中弹的五月的弹孔
射出的另一个黎明与自己

泸定桥,扛着明天上岸

一座桥,守不住自己
一条河,留不住自己

谁先于时间的铁索抵达彼岸
彼岸,是此岸的枪口与弹头

流水是泸定桥出膛的子弹
击中最初的誓言与最后的遗址

每座受伤的城市都有张空无的面孔
时间最终在荒芜的道路上失去疼痛

正如脚下的这条河流
不断遗忘,又不断离开自己

最初的敌人是一群波涛汹涌的自己
最后的自己是一座千疮百孔的铁索桥

达到彼岸的人
无不是踏过自己的头颅

红原,放牧的星空
在这里,高原与云朵把自己放牧成牛羊
在这里,草地与星空把自己放牧成花海

在这里,雪山与六月把自己放牧成河流
在这里,放牧自己:内心的水草与狼

“救世主的光环是万千颗粒的愁苦,
在这里,我的泪水够不到你。”

无边风花的诵辞,是紫色的
什么的光芒,开出辽阔高原自由的红色

花朵是戴在每个凌晨头上的草帽
提前预言,失火的头颅与人间

我知道,我就是这离离原上草
草原的肉体,只生长春风与野火

我只是在黑夜往前探了一步
四周的星光都是黎明的推门声

藏寨,活在陡峭之上

那么高的陡峭
用一种危险避开更多的危险

悬空的石头,把河流与高山
冰雪、云彩以及阳光垒在一起

高于人间烟火的高原与藏寨
成为一种防备与抵御

太多太多的迁徙与流离
它明白,苦难才是生存的主人

它收容了所遭遇的一切
一切的善与恶,生与死

守着高原的人,终将成为高原
远远地高于,烟火人间,与自己

做一颗太阳,在头颅之上生长
像冰川,与阳光一起挺拔或融化

大藏寺,山水合掌的恩施

有一种道路,是独自离开
向上的高原与峡谷,成为一种退守

高原每抬高一步,天空便低了一头
在人间,欲望的每一步都是苦难的深陷

有些灵魂,给肉体跪下
有些命运,给苦难跪下

有些天空,给大地跪下
有些泪滴,给自己跪下

一炷香,把自己插入灰烬中
替那些跪下去的事物孤单地站着

俯身的光芒,是内心的钟声
仰视的头颅,是山顶的云烟

我不在人间。在白云外
以草原的自牧,与高原的自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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