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水 – 朗读版 – 2018年11月号

杜璟华诵读《吃到深处是情趣》 – 作者:杜璟华

作者、诵读:杜璟华

一、

在朋友圈玩了个游戏,列举出一大堆词儿,让朋友们选他(她)们眼中的我。始料不及的是“吃货”选项出现频率之高,完全让我淑女的人设崩塌。这是为什么呢?我不由得检讨起自己。好吧。我承认,我喜欢吃,这跟我喜欢美丽的风景、悦耳的音乐是一样一样的。美丽的风景,愉悦了我们的眼睛;悦耳的音乐,愉悦了我们的耳朵;精美的食物,愉悦了我们的味蕾。我喜欢在食用它们之前,用手机记录下来那些美食最辉煌的时刻,然后,它们就藉着筷子,进入口腔,体贴地安慰着我们的味蕾,和我们和二为一。这也是一种表达对生活的热情和雅致的韵味一种形式。朋友说我,能把一件很无聊的事儿,形容得这么有意思,也就你这种‘小资文人’了。

我这刚哪儿到哪儿呀,到是那些文学作品,把口腹之欲和高雅文学拉得很近。

二、

以前给一家报纸写过《与吃喝有关的日子》一系列谈饮食的文字。现在回想起来,胆子真是大,还需要别人改错别字呢,就摇头晃脑地冒充进先生来,也不知道那来的勇气。

最近读了几本名家谈吃的经典作品,读到高兴处,深夜翻冰箱,就算是只找到了颗鸡蛋,也会用葱、姜、酱油、醋,做上一碗“赛螃蟹”,仿佛这样,才不辜负那些文字和自己的胃。《雅舍谈吃》中,梁实秋自嘲嘴馋,他一生中写下了无数谈吃的文章,这些文章带有浓浓的故土情怀,但更多的让读者在文字中感受到令人垂涎欲滴的各地美食。梁实秋如是说:”馋,则着重在食物的质,最需要满足的是品味。上天生人,在他嘴里安放一条舌,舌上有无数的味蕾,教人焉得不馋?馋,基于生理的要求,也可以发展成为近于艺术的趣味。”如此高见,真让天下老饕找到了大吃的理由;读如此文章,焉能不叫齿颊生香?

我更喜欢汪曾祺的文字。谈吃不能就吃论吃,他把吃的感受、吃的氛围,怎么个来历说得头头是道、烘托得恰到好处。汪曾祺在《老味道》一书中,接地气地展示了四种不同地域的鲜香美味。云南味儿的奇,家乡味儿里的亲,老味儿里的香,鲜味儿的艳,都让人读来过目不忘:马连薯,韭菜花,烧豆腐,炖小鸭,书中写的虽都是平常饭菜,却被汪老描绘出了人生的终极幸福与无限向往。蔡澜先生是文章妙手,性情中人。《蔡澜谈吃》写得生动活泼,妙不可言。虽然都是大白话,却很耐读。梦想着,十年后,再写一本关于饮食的文字。里面应该更多人间烟火气。喜欢这种热气腾腾,活色生香的日子。

三、

前一阵子,陪母上大人去《那家小馆》,她看到“茄鲞”眼睛停留了半天。这道菜之所以出名,完全是沾了《红楼梦》的光。《红楼梦》里凤姐说:“这也不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刨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钉子,用鸡汤煨干,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听得刘姥姥直喊佛祖:“倒得十来只鸡来配它!”母上大人问我这道菜好不好吃,我不表态,只是说:“您自己试试就知道了。”菜品用一个仿膳的盘子端上来,母上大人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味道一般,吃着像是宫爆鸡丁里加了茄子和香菇。”我乐了,“您还真指望一个餐馆的菜的像‘红楼梦’里描述的那么繁杂的方法给您做这道菜呀。”

母上大人点点头,“也是。”

四、

说到《红楼梦》,就想起“螃蟹宴”。史湘云在“藕香榭”请客,宝玉和黛玉、宝钗等众姐妹一起吟诗作对,吃的是气氛格调,吟的是诗情画意。也只有那帮无所事事的资产阶级贵族小姐们,才能玩出那种极致的情调。

我家也操办过“螃蟹宴”。那一年,江南蟹正肥。中华好闺蜜易天,头一天一夜无眠,第二天一大早饥肠辘辘地从大兴打车到南站,取了家乡寄来的一篓子活螃蟹。我这边,餐桌布置好,餐具摆好了,每个碟子里倒了点醋,就等她的螃蟹了。她一进屋,放下螃蟹就说:“有什么可以吃的吗,我饿的低血糖了。”母上大人拿出刚出锅的窝头,“你先吃两口。垫垫底。”只见易天,三下五除二,一个窝头入肚。等一会儿螃蟹上桌,她看着一桌子美食,在那里只有用眼睛吃的份。我家那顿螃蟹宴,很多年后再提起,还是让人乐不可支。

五、

在所有做菜的调料中,情趣是最好的一种。这种调料不用拿捏份量,总是越多越好。有时,吃的是环境。

前段时间去清迈度假。我徒弟很早就给定了“黑森林”餐厅。那天我们从大象营回到酒店,整个人都已经疲惫不堪。那时,就想着洗个热水澡趴在床上吹空调。告诉她,今天哪儿都不想去了,她有些失落,悻悻地说,我还是建议你们去一下那里。很有特点的。我让司机在楼下等,你们先休息,晚一点没关系。

这种情况下,我们洗了澡,休息了半个小时,强打着精神爬起来上了车,到了黑森林餐厅。一到哪里,整个人都被唤醒了。对的,很有情调的一个地方,趣味横生。挑了水边的位子,耳边是轻柔的音乐,闪烁的烛光将平凡的脸镀上一层美丽,艳丽的饮品,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我们所有的疲惫就这样被一扫而光,很庆幸自己爬起来,来到这里吃晚餐。大厅中央,十几个老外,举着啤酒瓶子,在那里又唱又跳,远远地,你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快乐。临水的桌子,却是一水儿的低声细语,烛光摇曳,微风轻拂,一派旖旎。有时,吃的是心情。

我们越来越在意跟谁一起进餐。跟有情趣的人一起进餐,他(她)的情趣,点菜成美味,让你这顿饭,吃得谈笑风生、妙趣横生,不知不觉中,你的胃和你的灵魂,都得到了妥帖的照顾。

吃喝的艰难

吃喝本来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但今天提起笔来,想到的大多是沉重的往事。

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我,童年时经济已经转好,自身并没有真正尝过挨饿的滋味。但我常听到家里人讲的很多关于吃喝艰难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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