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老那两口子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惊醒,是那婶的手机响。那婶闭着眼,摸着了床头上的手机“喂?”
“芃芃,芃芃是我,春花!”电话那头春花焦躁的声音传来。
“春花,啥事儿?”
“麦克和秋叶不见了,早晨一个上班一个上学,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给他俩打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们开车了吗?你上次不是说可以在手机上用APP跟踪他的车吗?”
“他俩开一辆车出门的。麦克把跟踪器给关了。”
“你先别急,再等等。”
“我已经报警了,怕万一他们出事了怎么办?我心很慌,你能来陪陪我吗?”
“哦,好!我这就跟老那一起过去。”
放下电话,那婶看一眼床头的闹钟,才凌晨四点钟。
“谁啊?这是要让我跟你这黑更半夜的去哪儿?”老那已经完全清醒了,听到那婶最后一句话后问道。
“你赶紧起吧,是你同事麦克尤的太太春花,麦克和她妹妹一晚上没回家,她报警了,咱得过去看看。”
余秋叶迷迷糊糊头痛得厉害,嘴唇和舌头无名地蜇痛,肠胃一阵翻涌,似乎想呕吐,但干呕了一阵,没吐出来。她睁开双眼,进入眼帘的是一个深色皮肤、西亚裔面孔、穿着白大褂的人。
“小姐,你好!”
“你是谁?我在哪儿?”
“这里是公民医院,我是辛格医生。”
“我怎么在这里?”
“昨晚是救护车把你送到这里的。我们已经给你洗了胃,你现在脱离危险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已经通知了你姐姐,她正在来医院的路上,她一到我就叫她进来看你。”
“姐姐?不,不,不要!我不要见她!!!”秋叶突然喊了起来。此刻的她完全清醒了,泪如雨下:“你,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他呢?他现在在哪儿?”
感恩节的渥水市,一改往年的秋高气爽,淅淅沥沥的秋雨一直下个不停。秋风鼓起圆嘟嘟的腮帮子,嘟起嘴,卯足了气,在树林里穿行,渥水市的天空飘满了她如吹肥皂泡般吹落的橙红、鲜黄。
黎明前的沿河路上,漆黑一片,在寒风瑟瑟中,坐在疾驰驶向公民医院车里的那婶,正紧紧搂着泣不成声的春花。半小时前,当那婶和老那赶到春花家中时,同时到达的还有两名警察。一名警察跟春花确认了姓名、地址后说:“刚才是你报警了吧?我们现在有结果了,你家的另外两名家庭成员你丈夫麦克尤和妹妹秋叶余已经找到,现在公民医院。他们是在Hog’s Back的瀑布附近一辆白色本田SUV车里,因夜晚违法停车,被人发现的。当时,双双已在车中不省人事了。有人打了911,救护车将他们送往了公民医院。”
“啊!”春花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警察走后,那婶摇着坐在地上的春花的肩膀说:“春花,你冷静一下,咱现在赶紧一起去医院看看吧?”
春花是个能干的女人,她生长在东北黑土地上的一个小村落里。因一直怀揣着闯世界去外面看看的梦想,从小到大一直是名学霸。她走出了村庄,又走向了世界,在大洋彼岸,落地生根。八年前,一年之内父母相继离世,家里孤零零留下了正上中学只有十五岁的妹妹。回国给父母办完丧事,她果断地把妹妹秋叶带回了枫叶国,渥水市自己的家中。妹妹在长姐如母亲般地关怀下,中学毕业了,而后又进入了卡尔顿大学,计算机专业继续深造。因姐夫麦克每天上班的路上都经过卡尔顿大学,所以上大学后秋叶每天都跟着姐夫一道出门,放学后姐夫再接了她一起回家。
麦克尤中文名字叫尤方柯,因了这名字实在跟英文的国骂太接近,出国后,他就只让别人叫他麦克。他是老那同办公室的同事,虽已人到中年,但一米八五的高挑身材,因为常年健身锻炼,仍然保持着修长的体态。他长了一双女人似的丹凤眼,一双手纤细、修长、白皙。一本相书上曾说,拥有这种手相的男人,必是多情之人,他还真特别有女人缘。据他自己说,经常会有女人跟他述说些各种生活中的烦恼,而他也如专业心理医生般义务为她们排忧解难,有时甚至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此太太春花倒是颇为放心,不会吃醋。知道他有那贼心却没那贼胆,顶多也就跟女人们聊聊天儿,满足一下男人的虚荣心,不会动摇自己家庭的根基,愿意聊就随他去。
然而最近一年来,春花突然对麦克的那份放心改变了。一天早晨麦克和妹妹一道出门时,与以往一样,左手帮秋叶拎着包,右手拍着秋叶的肩头催促着:“秋叶快点,走了!要迟到了。”春花回头一瞥,突然发现秋叶的脸红扑扑的,冲麦克来了一个甜蜜灿烂的微笑,把头倚在麦克胸前,撒娇地回了一句:“姐夫别催我啊,这就走,来得及!”麦克伸手在秋叶头上亲昵地拍了拍,俩人就一起出了门。
这天晚上临睡前春花跟麦克说:“哎,秋叶这丫头也不小了,你别把她还当孩子看,跟她说话、做事时稍微注意点分寸。”
麦克瞪着他那好看的丹凤眼,盯着春花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讪笑着:“哎,余春花,我咋感觉你在吃自己妹妹的醋呢?你没事儿吧老婆?”
“别开玩笑,跟你说正经的呢。”春花一脸严肃地说着。
麦克一把将春花搂在了怀里说:“俺对付你一个都心有余力不足的,哪有能力把姐俩都收了呢?”
“滚!”春花佯怒着,想挣脱开麦克,然而怎么勥得过男人。
此后春花就多了个心眼儿,开始在自己的社交圈里踅摸着给秋叶找对象。
可只经过两次的介绍、相亲,秋叶就有些不耐烦了,脾气也暴躁起来。跟春花说:“姐,别再给我介绍对象了,我上学呢,没时间精力搞对象。而且我以后不嫁人!”
可春花的担心却一日重似一日。秋叶跟麦克的关系让她极度不放心起来。每当看到秋叶看麦克的眼神,就总让春花心头一紧。这半年来俩人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春花每次问他们,秋叶总说:“我忙着要考试呢,就让姐夫在单位加会儿班,晚点再来接我。”可看看秋叶每次回家时,红扑扑的脸上掩饰不住那一脸的幸福,就让春花的心往下沉。她准备找机会和妹妹好好谈谈。
然而,春花还没等到机会与秋叶谈谈,事情就发生了。这俩人从回来越来越晚,到昨晚居然夜不归宿了。春花当然是着急,同时又觉着这没落实的家丑,绝对不能外扬,她心里煎熬着。
他们一行一进医院,就见到了辛格大夫。辛格大夫跟他们详细描述了夜晚发生的情况。
“昨晚救护车拉来两个人,随车警察说都吃了过量的安眠药,我们把秋叶余抢救过来了,现在她已经苏醒了,但是跟她一起送来的那位方柯尤先生,我们尽了全力,但实在是无力回天啊!余女士,请你节哀!你妹妹刚刚醒来,还需要你照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