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水 – 2018春 – 短文集

孤山

作者:星出而作

图:张祖坤

多少次辗转床榻,一个面庞挥之不去;多少次挑灯夜读,一个背影映入眼帘。远望西窗残月,我看见文章两司马,遭受腐刑的司马迁,还原历史之艰难;仰观头顶星宿,我看见天地有正气,不事二主的文天祥,慷慨赴死的泰然。

你形只影单,独耸荒原,是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投奔的彼岸,是陶潜采菊东篱所见之南山。你抚摸着屈子沉尸汨罗江底,被鱼儿啄食的冰冷容颜;你擦拭着岳飞遇害风波亭外,被苦雨打湿的三军泪眼。

你孤舟蓑衣,独钓雪天,那样文弱,又那样强悍,那样卑谦,又那样傲岸。你是独狼,拒绝明哲保身的格言,更无结党营私的习惯,忍受着风霜侵蚀,孤独啮咬,从酷暑,到严寒!

你鼓舞着“长烟落日孤城闭”的范仲淹,你启迪着“知行合一致良知”的王阳明,你将一柄肩负天下的宝剑,赐给游历的顾炎武,你将一把绝响千古的古琴,交与嵇康与广陵散。你托梦“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的李青莲,自古圣贤皆寂寞。你送走“易水萧萧人去也”的苏曼殊,迎来“我以我血荐轩辕”的鲁迅。

你,是阿尔泰、唐古拉、昆仑山远古的飞石,五千年来随长江黄河,滚滚东进,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将农耕文明推向极致。如今,你化作铺路石,迎接一场新的征程,将产业和科技、海洋和空间纳入蓝图视线。

你把五四运动中随洗澡水一起泼掉的婴儿找了回来,扬弃或传承,创新并发展!你要让曾经闭关锁国、落后挨打的病夫,让曾经慢条斯理、忘了时间的民族,活出朝气蓬勃、新鲜灿烂!让那从血海涅槃重生的民族图腾,更加生龙活虎,更兼狼吟狮吼,鹰击长空,鲸跃洋天!

你横空出世,壁立千仞,不仅是发育完备的雄性美,更是深沉冷峻的思辨力!你敢于怀疑权威,更勇于纠偏自我,力挽狂澜于既倒,针砭时弊于泛滥!你是敢劝李世民的魏征,你是怒铡zhá陈世美的包拯。你是被诛十族的方孝孺,你是身背小皇帝蹈海的陆秀夫。你是诸葛亮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是曾文正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无需说,你每一侧影都有时代局限,更无需说,你所有片段都是整体展现!

江湖夜雨十年灯,达摩面壁一般的苦修熬煎,难道仅为证明世人皆醉我独醒?不!你想让一场亘古难遇的春风,吹度玉门关,吹绿黄河与大漠,让羌笛不复幽怨,黄沙不再漫漫!

你深明水可载舟也可覆舟的古训,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你和大地之母根脉相延,分担着灾祸忧患,分食着苦胆黄连。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几千年来,你无数次忠言进谏,无数次头颅被砍,无数次遭遇谗言,无数次流放荒蛮,可你何曾放弃过初心和呐喊,忘记过热血诺言?!母子连心处,从来刻骨牵;凄凄风雨里,历历五千年!

为何你眼中热泪饱含?因为,这家园让你梦绕魂牵!为何你岩石刀劈斧砍?因为,你在用赤诚守望—这大地和蓝天!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从前,现在,将来,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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