渥太华的春天是个慢性子。二月仍满目洁白,冷静如冰柜。三月忽冷忽热,积雪开始断断续续融化,路边高大的雪墙每天都在矮着,雪却仍旧稀稀拉拉地下,脚下东一块西一块裸露的土地着急地冒出绿意。残雪消融,一下脚一汪水。街面的下水道总在潺潺地响着,路边融化的积雪流成一条条细细的小河,绵长不断。四月却还会突降奇雪,天地刷地白了,地温高,那白又刷地消去。
阳光渐渐炽热,春的美铺天盖地汹涌而来,你想躲都躲不开。天蓝得扎眼,云白得如刷了漆。沿着高速公路开车,连绵草地绿得直达目光所及之限,黄色蒲公英哗啦啦开得如同撒在草地上的金币。天地阔展,红是红、白是白、绿是绿,自然界大度起来,无比慷慨地泼洒颜色。天,高了很多,一切都敞开了。有风的日子,云朵行走很快,飘在碧蓝如镜的天空,如立体动画。
人们不愿辜负自然的恩赐,忙着出门享受这无偿的赠予,去溜狗,去散步,去骑车。人们穿的布料非常节约,长胳膊白腿,皮肤放肆地裸露着,长达半年的冬天,让春日艳阳变得无比奢侈珍贵。漫步在四通八达的林间小道上,时不时可以碰到踏青的行人。土拨鼠在地洞里探头探脑,肉敦敦的身体皮光毛滑,神情悠然。松鼠们树上树下兴奋地穿行,眼睛滴溜溜转动,勇敢与人对视,从不着急逃跑。阳光从林端射下,一地斑驳。
林外别有一番新光景,积雪化净,住宅区成片的房子脱掉冬天的昏暗,房前屋后,嫩草出青色,娇花含新蕊。孩子们在自家门前三三两两玩着旱地冰球、篮球,大人也在院子里忙碌,栽花的、割草的,给孩子们当裁判的,三两邻居闲聊的。天长了,公园里孩子们的笑声,按摩着你的耳鼓。沙坑里秋千上的孩子,一群一伙的小脸儿,迎风笑着,晚上八九点,仍集市一般。
早九晚五的人们闷在房子里辛勤工作,加上疫情憋足了两年的惆怅,春天的诱惑就魔瓶里飞出的魔鬼一样越变越大,“出来!”户外的艳阳天小挠子似的挠着人们的心思和肉体。乌俄大战在遥远的欧洲残酷地进行着,身边的和平简直变成了奢侈,春的明媚就比往年来得珍贵而稀罕。
时间跑了起来,周末似乎到来得快了很多。大家小口,郊外踏青啊、开车远游啊、登山入林啊、木舟独钓啊、包个木屋度假啊,诸般亲近山水自然的活动,你刚唱罢我登场地热闹起来。平日的紧张融化进碧草青山之巅,琐碎的市井烦恼消失在云山林海深处,远处的战火可以暂时从耳目中抽离,疫情在清风朗日里似乎从来不曾发生过。
这时的春天,陡然变成了急性子,蹦蹦跳跳,转瞬之间,已经把夏天推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