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游徽州

（2018年12月初登，2021年11月修訂）

秋日徽州行。我乘坐的高铁风驰电掣，在皖南的大山中飞奔，一座座隧道呼啸而过。窗外，远望青山叠嶂；近看白墙黛瓦马头墙。黄绿相间的稻田，衬以红枫、青竹、蓝莓的点缀，如天然的一卷水墨画舒展开来。列车进入徽州境地绩溪，望着这从大山中劈开的一条铁路干线，我感叹这里风光虽然秀美，但是交通实在闭塞。难怪当地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前世不修，丟在徽州。八分半山一分水，只有半分土地和庄园。桃花源里怎耕田？但是徽州人不认命，毅然出走闯天下。

绩溪，这里走出了晚清红顶商人胡雪岩，富可敌国、从二品官员。曾为清军筹运饷械，协助左宗棠创办福州船务局，（在）洋务运动中立下汗马功劳。人称为官须看《曾国藩》，为商须看《胡雪岩》。

望着车窗外掠过的美景，我的眼前幻化出一幅画面：一个梳着长辫子的少年，站在新安江的船头，泪眼朦胧。望着小脚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那是个春天，青山满眼滴翠。小小少年怀揣梦想，随着艄公的竹蒿轻轻在水中一点，别了，我的家乡！

像胡雪岩一样，徽州一大批小小少年，在生命的春天出发寻梦，他们吃得万般苦。秋天，当家乡的稻子收获的季节，他们回来了，带着大把的银子，盖起了豪宅，砖雕、石雕、木雕齐上，像绣花一样，雕琢尽显独特的个性，创造了徽派建筑。

我这次旅游就是冲徽派建筑来的，在宏村（古镇）着实被民居的建筑美所震撼。民居的建筑是在一个山坳里，四面群山环绕，粉墙黛瓦马头墙点缀其间，门前一方碧水，水中的睡莲亭亭玉立。一座秀气的小桥，犹如抛向水中的一条彩练。令我怦然心动的是一群写生的学生，他们把整个湖包围起来，像星星一样散落在湖畔。这群准备报考鲁艺的学生，寻梦而来，画板上，一 笔一笔地画出徽派民居的神韵。

徽州民居建筑依据山地“高低向背异，阴晴众豁殊”的环境，以阴阳五行为指导，选址建村。以求上天赐福，衣食充盈，子孙昌盛。在古徽州，几乎每个村落都有一定的风水依据。

我走在宏村悠长的古巷，听着石板路上的足音，望着墙角下流淌着一泓溪水，古宅门上悬挂的红灯笼，引发了几多遐想。？？？

每一户民居都是一个传说。如凝固的音乐，穿越时空诉说着主人的前世与今生。屋顶上的雕梁画栋，流露着主人的儒雅与审美，柱子上涂抹的金粉和银粉，足以显示主人的财大气粗，也饱含着主人常年在外不归，对家人们的精神慰籍之情。不知为什么，我有些心酸，难道生命的鲜活是金钱能打造的吗？这巨资的背后难道不是徽州女人花样年华的憔悴？不是夫妻恩爱，天伦之乐的缺憾？徽州的男人都是少小离家老大回，商人重利轻别离。媳妇在家侍候公婆，操持家务。漫漫长夜，独饮寂寞与辛酸。

有一部黄梅戏《徽州女人》，它把古徽州女人的命运的凄惨表现得丝丝入扣，如《二泉映月》的音乐一样，把你的心揉碎。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在喜庆的鼓乐声中，被婆家的花轿抬进大门，她等待着新郎揭盖头的幸福时刻到来，然而新郎早已离家出走，是小叔子代替哥哥拜天地。从此，她在相思中苦盼。盼来了书信，婆婆告诉她，他发财了，盼望着他归来，婆婆说他生官了，他派人送回来了银子，家里盖起了豪宅。公公婆婆走了，他也没有回来，凄风苦雨中，她一守空房30年。

终于他回来了，带着妻子和儿女，到祠堂拜祖宗，望着她竟然不知是何人？他说早就给家来过书信，告诉母亲已经在外面娶亲了。但是婆婆始终没有告诉她，只是说他在外面升官了。她泪流满面：你不负苍天、祖宗，为何单单辜负卿（我）的豆蔻年华啊？

徽商的黄金白银里流淌着女人的眼泪，民居的奢华有徽州女人青春的奉献。明清时期徽商称雄中国商界500多年，有“无徽不成镇”、“徽商遍天下”之说。可见徽州女人柔弱的肩膀担起了徽商的远大前程。

如今的徽州经济比起邻省江浙两省真的逊色了。因为男人们很少像前辈们愿意远行了，因为他们恋家，恋情，比起前辈也许没有了飞黄腾达的野心，但是多了一份人性，理想更接地气了。随着时代的变化，他们更愿意在家乡发展，打造家乡的美景，吸引游客。本来就是一位美丽的姑娘，相亲的人络绎不绝，没有必要远嫁。

我在徽州古城歙县一家“侣伴”民宿，和年轻漂亮的老板娘聊了起来，她说先生外出打工三个月就回来了，觉得还是在家乡发展好。他是搞竹刻的艺人，家乡山上有茂盛的青竹，他不能离开家乡。他们在披云山下、练江之畔，建了这家民宿，设计师是她和先生二人。设计理念凸显徽派建筑和徽派文化精髓，又融入了时尚元素。她告诉我博古架上的石头是从江边捡来的，毛笔和砚台都是当地特产，墙上的竹刻作品出自先生之手。室内的盆景营造出流水淙淙，古琴悠悠的意境。一幅汤显祖的“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的书法作品，把“伴侣”民居的品位推向了一个高度，怎一个雅字了得？

民居的老板娘告诉我民宿刚刚落成，这是他们送给自己结婚四周年的礼物。尽管没有正式开业，但是网上已经有不少人来下订单了。她的言谈之间满是喜悦与幸福。今日的徽州女人比起前辈真是命运两重天，因为时代变了，换了人间。

陶行知说：世界上只有瑞士才能和他的家乡徽州媲美。一个诗意盎然的天然花园，引海内外游客纷至沓来，今天的徽州主人怎么能远行啊？他们家家端出了家乡特产鳜鱼与毛豆腐，请到徽州游！